“聖姑……”

床上的畫月悠悠地醒了過來，發出細微的聲音，梅馥白轉身進屋，嘴裏銜著煎餅坐在床前。

“畫月，你好點了嗎？”

“聖姑，芝麻……”畫月指了指梅馥白的嘴邊，後者伸手摸掉不小心粘上去的芝麻，畫月尷尬地補充了句，“另一邊……”

“畫月啊……”梅馥白長嘆了口氣，傷重剛愈的侍女一臉認真地搖了搖頭。

“聖姑，門主說，您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生死門的形象，請一定要優雅大方，收斂色心，好生隱藏自己是笨蛋的事實方能成大事，門主還說……”

“畫月，你什麽時候成了陸子燁的小老婆？”梅馥白抓起一個煎餅塞到侍女嘴裏，滿臉不愉快地嘀咕出聲。

畫月險些被嗆到，急忙拿出煎餅紅著臉辯駁：“門……門主尚未到娶妻的年齡，哪裏會有妾室，聖姑請不要壞了門主的清譽……”

“傻丫頭，難道你要擔心的不是你自己的清譽嗎？”梅馥白輕嗤了聲，“不過到底是誰打傷了你，我看武功路數不像辛長老那一支。”

是陰柔的女子心法，而辛千載不收女弟子是出了名的。

“對了。”這才想起這件事，畫月急忙抓住梅馥白的手道，“追殺我的是碧落坊的人，她們知道我是你的侍女，跟在我後面就是想找到聖姑你。”

“找我作甚？”

“畫月不知，不過好像……是和莫大俠有關。”畫月眨了眨眼，“昨天追殺我的那個人，看到莫大俠以後就立刻轉身走了。”

嘛，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比較受歡迎的。

江湖傳言屈凡霜因為沒能得到莫雲飛的心，這些年一直在打莫承卿的主意，致力於教出能夠打動莫承卿的女弟子，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派出新弟子來勾引莫承卿，已經成為江湖一大奇異風景。

難道也是聽了那個謠言找來的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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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林盟主仇正言，是莫承卿名義上的師傅也是姑父，仇正言的妻子莫雲瑤正是莫承卿的親姑姑，然而姑侄關系並不如外界傳言那樣好。

甚至莫承卿知道，莫雲瑤是恨他的。

恨一個人的理由有很多，也許是因為水連嬋並不是她所期望的嫂子，也許是因為她始終認為是水連嬋害死了莫雲飛，又也許只是單純因為，莫承卿搶了她兒子的風頭。

不過這些莫承卿其實並不在意，他生性涼薄，連親生父母的事情都記不真切，對於莫雲瑤這個唯一的親人也沒有特別親近，但如果這個唯一的親人也要這樣陰謀陷害自己，那這江湖……也太有意思了。

“找到了！是莫承卿！”

江湖上的名人總有些固有的小習慣，其實也許不是習慣，只是一個標志，讓人一眼就認出他是誰。莫承卿在江湖傳聞中就是一身白衣手持翠玉短笛的美男子，因此他剛出現在雙刀門的門口就被人發現了，然後從門內立即湧出一堆披麻戴孝的人將他包圍起來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他疑惑地看了看眾人，臉上未見慌亂，心裏卻隱約已經想到了什麽，而對方的話也確實證實了他的猜測。

“莫承卿！你勾結妖女殺害掌門在先，城西破廟殘害我雙刀門數十名弟子在後，證據確鑿，你還有什麽話可說？”

那女人說的沒錯，這群人，似乎永遠學不會換臺詞。

“我沒什麽話說。”他沈吟了下，很快便想到這黑鍋是怎麽扣到自己頭上的，不過說到底自己也有錯，如果一開始不搭理那個女人，就不會遇上這堆麻煩了……嘛，雖然單掌門不是他所殺，破廟外那群人卻真的是他殺的沒錯，倒也算不上誣陷。

領頭的是雙刀門的代理掌門柳明遠，有些意外莫承卿竟然這麽幹脆地承認了，他眼神一轉正要帶動弟子攻上前，雙刀門的大門上方忽然傳來女人嗤笑的聲音。

“笑話，莫傾城若想殺誰，何需借助魔教妖女之手？”

眾人齊刷刷朝聲音的方向看去，一席綠衣的女子蒙著面紗，手持一把桃色的紙傘淩然而立，只見她緩緩舉起傘展開，有眼色的人急忙大喊“躲開”，下一刻，桃色紙傘中就有無數細針飛了出來，朝眾人所在的地方落下。

“是碧落坊的千毒萬毒針！”

傳言碧落坊的千毒萬毒針雖不是無藥可解，但毒發非常快，就算有解藥也不一定來得及解毒，中毒者往往很快斃命，是極為歹毒的毒。人群立即四散開來，莫承卿倒是對這些針很熟悉了，迅速地躲過，趁亂離開雙刀門。

雖然覺得那群女人病的不輕，不過確實得救了。

“阿嚏！”

不二客棧附近的樹林裏，紅衣女子一邊走一邊猛打著噴嚏，她的身體向來很好，這次風寒純屬自己瞎折騰出來的。原本頭昏沈著她也不樂意出門，本來也不想去管莫承卿的，不過既然碧落坊那群女人都敢跑出來出頭了……

“阿嚏！”

又一個響亮的噴嚏在樹林裏回響，成功地讓正在趕路的人停下腳步，莫承卿循著聲音看過去，果然瞧見梅馥白一邊走一邊揉著鼻子的身影，他一時無言，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他，雙眼晶亮迅速跑了過來。

“大俠，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！”

“……你知道今日會發生什麽？”莫承卿狐疑地挑眉，“是你說出去的？”

“不是我說的。”梅馥白一本正經地搖頭，“我要說的話肯定也得是我上了你的床，主動的那個人是我，這很重要！”

“……那你來做什麽？”差點忘記了，這個也是病的很重的。

“我聽說碧落坊的那群妖女也來了，作為你的‘姘頭’我可不能示弱，我也要給你撐場子啊。”同為妖女的人絲毫不認為這是汙蔑人的詞，似乎還說得很順口似的，說起“情敵”，梅馥白略顯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憤慨，一邊打著噴嚏一邊不忘朝他身後看過去，“人呢？”

她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發現丈夫藏了別的女人的妻子，盡管說話都有些沙啞了也還固執地伸長了脖子找人，莫承卿皺起眉，正打算不理會她直接走人，卻忽然聽到有異樣，他猛然轉身抓住梅馥白的手拖離原地，下一刻，一大片細針從天而降落在先前她所站的地方。

“千毒萬毒針？”再一次死裏逃生的妖女驚出一身冷汗，本來就昏沈的頭頓時又暈乎起來，她一手扶住腦袋，兩眼一翻直接趁勢倒在莫承卿懷裏……昏過去了。

“莫大俠。”綠衣女子忽然出現在莫承卿面前，面紗下的雙眸直盯著他，“小女子碧落坊鐘靈，受掌門之命前來……”

“噓。”莫承卿忽然打斷她的話，雙手並用把昏睡的女人抱起來，表情雖然依舊冷漠，眼神卻隱約帶著幾分溫暖的笑意，這一幕直接讓鐘靈呆住。

“莫大俠……”

“貴派掌門的心意在下已經多次拒絕了，雖然這次承蒙相救，在下十分感激，不過還請轉達貴掌門，莫承卿不欠人情不受恩惠，今日之事僅此一次，下不為例。”看鐘靈動了下似乎還要說什麽，莫承卿微微揚起唇角，“如果貴掌門不想破壞在下不殺女人的規矩的話。”

名喚鐘靈的女子頓時頓住，雖然那些所謂江湖人士不知道莫承卿是什麽樣的人，但碧落坊卻是知道幾分莫承卿真正實力的，今日她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是莫承卿的對手，忍不住出手也確實違背了掌門的教誨。

莫承卿不喜歡管閑事也不喜歡插手別人的事，但根據她這幾天的觀察，他對梅馥白卻明顯不一樣。

“莫大俠當真和這妖女……”鐘靈遲疑著問出口，聽她提到自己，梅馥白迷迷糊糊地動了下，莫承卿低頭瞥了裝睡的女人一眼，這才擡頭看向鐘靈。

“風向變了，從今日起我再也不是莫大俠，姑娘珍重……有一句話還請請轉告貴掌門。”

“什麽話？”

“珍惜眼前人。”

話音剛落，莫承卿抱起梅馥白迅速閃身離開樹林，一直裝睡的女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。

“別去客棧了，那邊已經被包圍了，現在我們得趕緊離開平江城。”

聞言，莫承卿停下趕路的腳步落地，將她放下來。

“你的侍女……”

“早上她醒來我就讓她先走了，她走了沒多久我就看到一堆人把客棧圍起來，小二通知我趕快離開，我才出來找你的。”

“所以你是來求救的，”莫承卿雙手環胸斜眼看著她，“你不是號稱來給我撐場子的嗎？”

“給你撐場子，然後找你一起逃命啊，我對你多好。”梅馥白一臉得意地晃了晃腦袋，“順便還在情敵面前爭了一口氣，簡直完美！”

莫承卿一言不發地轉身朝外走，樹林盡頭正對著的小徑可以直接走出平江城，他剛來那天就發現了，作為半個平江城居民，梅馥白自然也熟悉這條路，急忙快步跟了上來。

“大俠，我們這是要去哪？”

“是‘我’不是‘我們’，還有，不要再叫我大俠了。”莫承卿平淡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情緒，聽起來似乎不為自己現在的處境憂心，梅馥白的眼眸轉了轉。

“大俠，為什麽被那樣汙蔑，你都不生氣？”必要的時候假裝失聰是她的強項。

“怎麽說……大概早就料到會有這天了，不過有一部分確實是我殺的，倒也不吃虧。”莫承卿倒是豁達得很，忽然停下來看向她，“比起那些，我不會去生死門的，你跟著我也沒用。”

“誰說我要帶你回生死門了？”梅馥白趁機走到他旁邊，頗為傲慢地揚起臉，“想做我生死門的姑爺，你還在考察期，哪兒能現在就帶你回去。”

“……我幾時說過要做生死門的姑爺了？”莫承卿皺眉。

“明明抱也抱了背也背了，大俠你居然不想負責任嗎？”梅妖女一臉泫然欲泣地指責出聲，一邊還假意抹了抹眼淚，“剛從還利用人家甩掉對你癡心的女人，大俠，你這樣，在我們生死門是要被拉去做勞動改造的……”

都什麽跟什麽……“剛才是你自己裝暈倒在我懷裏的。”

“我知道你想把碧落坊從這件事裏脫離出去。”梅馥白忽然一改先前耍無賴的模樣，偏過頭慢條斯理地拖長了腔，“不過大俠，喜歡一個人當然不忍心看他犯險，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要跟去，這一點，天下女人大都是一樣的。”

“天涯海角也會跟去？”莫承卿皺眉，面色雖然依舊平靜，眼神幽深，靜靜地映出紅衣女子溫柔淺笑的模樣。

“你也是嗎？”他緩緩開口，臉色有些怪異，不過梅馥白並沒有註意到，兀自認真地搖了搖頭。

“我不啊，我要走在你前面，天涯海角我帶你去。”說著，她還真的擡腳朝前走了兩步，轉頭朝他得意地笑了笑，“我說過了，主動的那個人一定是我。”

盛夏的正午，陽光正炙，平江城外的小徑上，白衣男子手持玉笛而立，他面前的女子一席紅衣笑得狡黠，說出的話卻讓他一再無言。

“大俠，為‘俠’者，不為名不為利，只要無愧於天地和自己的心，無論別人怎麽說，在我心裏，你永遠是真正的大俠。”

這女人著實古怪，卻也……有趣得緊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啦啦啦~下章開始進入正題，大俠和妖女的亡命天涯路——莫傾城的寵妻日常【什麽鬼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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